他垂眼看了一下杯子里的冰块,剔透晶莹,一共六块,大小跟先前在一楼大厅侍者推车上冰水里的冰块一样。
侍者推车经过时,他每次都选了冰块最多的冰水。
六块冰。
他不至于自恋到以为对方先前刻意观察了自己,但这意外可心之处,也叫他情绪舒缓愉悦。
可惜这份欣然没有持续多久,左秩发现,对方说是“为您画画”,结果在整个作画的过程中压根没有看他。
这算什么。
别是在戏弄人吧。
可沈砚璞垂着的深琥珀色的眸子里,确实是一种近乎痴迷的认真。况且戏弄他这样一介小人物,对这位大画家而言有何意义?
怀疑着,忍耐着,左秩看见画家将刚画好的画揭下,终于忍不住问:“你画了什么,我现在可以看看吗?”
沈砚璞抬眸看向他,莞尔,“画了你,可是现在,还不能给你看。”
他更怀疑对方是在戏弄他:
“为什么?”
“现在给你看,你恐怕就要跑了。”沈砚璞说,“那第二幅画怎么办?我要看着谁去画?”
“啊,是吗。原来你有看着我画?”
沈砚璞这回笑出了声。
“对不起,”沈砚璞道着歉,似乎在努力压制笑意,可是还是从声音里流了出来,“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保证这回会好好看着你画的,我保证我是认真地、诚恳地想要画你,左先生。”
他抿抿唇,喝了一口冰水,想着杯子里的六块冰块,点点头说,好吧。
沈砚璞没有说谎,不但这回看着他画了,而且把他看到了不自在的地步。深琥珀色的眸子里射来的目光宛如实质碰遍了他的上身,他的一只手放在沙发上,借着沙发桌的阻挡,暗中握紧。被看不会少块肉,何况沈砚璞的目光里没有任何负面的情愫,甚至堪称温柔。若是那种凝视物品似的眼神自然会令人感觉难受,可它不是,它的温柔里带着一种几乎能称之为虔敬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