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对的,”乐铭说,“哪怕只有一个鬼族是无辜的,你就犯下了罪。”
“也许吧。我的确想过,该给他们怎样的惩罚比较合适,所以我亲自去了一趟你曾经呆过的地方。”凌景淡淡地说,“我看到他们砍断少女的四肢,把她们做成某种玩具,看到他们把数十个奴隶驱赶到斗兽场里厮杀,观众就在台上下注取乐。城市外的奴隶应该更悲惨吧?我听说鬼族下属的矿场和农耕园尸骨累累,死的奴隶太多,甚至要集中地将他们的尸骨做成化肥……”
“别说了……”至今听到这些,乐铭还是感同身受地痛。
“就是因为无人敢承担罪孽,所以这世道才会如此邪恶。”凌景说,“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乐铭,我救了八十万的奴隶,你看,就是用这双沾满罪孽的手。”
乐铭看到他的手,白皙干净,淡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微微凸起,每一根指节都修长有力。还记得很多年前,他好喜欢这双手,总是忍不住从指尖舔到指缝,也很喜欢亲吻他掌心的纹路。现在这双漂亮的造物,变成了危险的杀人的机器,却依然让他心动不已。
没有办法不喜欢,没有办法不迷恋,就算是这样的他,正因为是这样的他。
“每一个受苦的人都让我想到了你。”手的主人微微笑着,向他张开双臂,“所以我每救一个人,也能稍稍哄骗自己,我救了你一次。”
八十万次的拯救,也比不上这一刻,他想要抱紧一个人的冲动。凌景只是等待,像一块风暴中静默的礁石,不会步步紧逼地靠近,也绝不会被撼动分毫。
他胆怯又可怜的小鸟儿,就这样湿润着双眼,紧绷着身体,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收敛湿透的羽毛,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凌景轻叹一声,收紧手臂,慢慢拍着他的背。
乐铭攀着他的肩膀,小声地啜泣着。
“哭吧。每次你在那里哭,我又抱不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凌景埋在他蓬松柔软的发间,自己的声音也哽咽了,“还是说一些好听的?就说‘我爱你’吧?罚我说一万次,补上过去的所有。我爱你,乐铭,我非常非常爱你……”
乐铭说不出一句话,渐渐地连哭声也压抑不住,他死死地抓着凌景的臂膀,放声大哭,简直像是要把所有的悲痛都释放出来。他哭到都站立不稳,不得不靠在凌景身上,哭到呼吸不畅,要凌景不停地拍着背顺气。好像身体中的水分全都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冒出来,乐铭感觉自己的脑袋都糊成了悲伤的泡沫,在浓烈的悲痛中全世界都模糊成一团碎裂的水晶。
隔壁屋盯着监控的叶盏,都听到了哭声,纳闷道:“不是来求和的吗,怎么还把人惹哭了?不行,我得去看看,哭得这么厉害,不能让凌景在我的地盘欺负人吧!”
“别去。”祁渊扯住他,“让他哭吧,把心里的情感全都释放出来,是件好事。”
“真的?”叶盏有些怀疑,因为听不见声音,他并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只觉得监控上两个人拉拉扯扯怪没完的,“那你说乐铭会同意跟他走吗?”
“我看难,乐铭比你想得要固执。”祁渊顿了一下,又道,“嗯,这也要看凌景的本事。”
乐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脑袋都有些发懵,一下子掏出了太多的情绪,他累得小腿肚子都打颤。凌景让他坐下,他就团在沙发上,不自觉地抱住了膝盖。勉强睁着红肿酸涩的眼睛,他看到凌景的衣襟处湿了一大片,大概都是自己的眼泪鼻涕,不禁有些赧然:“不好意思,突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我很高兴哦,你愿意在我怀里哭,不过以后,我更希望你能在我怀里笑……或者喘。”凌景认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神色便认真起来,“时间不多了,我想请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