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可怜我吗?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乐铭根本听不下去,情绪激动起来,“你要么早点来,要么永远不要来,为什么现在还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什么痛苦,你根本不明白……”
他无法自已地哭着,声嘶力竭,去推凌景的胸口,想要挣脱那炽热的禁锢,然而凌景就是抱着他不肯放。乐铭渐渐精疲力竭,埋在他怀里压抑着哭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不要对我道歉,”凌景小心地亲吻他的嘴唇,泪水浸湿了双唇的缝隙,他尝到了咸咸的味道。他心痛得无以复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早点找到你。你没有做错什么。”
乐铭被他吻得有些发怔,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忽然露出自嘲的笑:“调查到那些事情后,你还愿意吻我吗?你知道我给那些恶心的老男人老女人舔过哪里吗?还是说你还没查到那一步?”
“逼迫你做那些事的人,我已经让他们付出了代价。”凌景只是捉着他的手,执着地去吻他,更深地更眷恋地去吻他。“我爱你——我有说过吧?没说过的话我会重复到你听腻为止。这些年来我一直爱着你,从未改变过,我不在意那些事,对我来说只有你的存在是最重要的。”
乐铭不得不后仰脊背,几乎撑不住压在身上的沉甸甸的爱意。可他仍要挣脱,仍要说更多诛心的话:“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了活下去都做了什么!我勾引有妇之夫,勾引主人家的小孩,只因为不想被退回奴隶市场!什么恶心的表演我都做过,什么下流的玩法我都玩过,光流产我都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我的身体已经坏掉了,对着公狗都能发情,所以对着你腿软,你也别误会什么。”
他用尽全力,竟然一下子把凌景推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乐铭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双目发红,“哦,对了,还有这力气。你以为我凭什么活到现在?我把和我抢吃的人全都揍趴了,我自己抢到那一点食物,看着他们全都饿死在我身边!最饿的时候我还吃过同伴的尸体,从来不觉得难吃,毕竟我是食尸鬼嘛……这些你都查到了没有?”
乐铭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凌景,仿佛魔怔一般。这些话他甚至没有对叶盏讲过,尽管叶盏看起来是那样包容和强大,好像他掉到地狱的油锅里也能将他捞起来。但乐铭真的不敢说,他只能将这一切都烂在肚子里,陪着自己慢慢从内部开始腐烂。他知道凌景会来找自己,所以努力锻炼,认真吃饭,想给他看最好的样子,但现在全毁了。他自虐般地说出这一切,像是用一把刀剖开自己的脏腑,把恶臭的腐肉一块一块掏出来,鲜血淋漓,痛快彻底。
“凌景,我知道你是长情的人,你还喜欢着当初的我,我好高兴,真的,每次想到我都兴奋得睡不好觉……”乐铭累了,疲惫地靠在墙上,徒劳地抹去泪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本来还想给你一些好印象的……不过说开了也好,我不想骗你。你走吧,我留在逐荒很好,叶盏会照顾我,我也想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说话时他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凌景的表情,审判的时刻如此沉重,他觉得全世界的光都打在自己身上,将他照得纤毫毕现,一只披着漂亮皮囊的怪物,终于在挚爱的人面前显露出丑恶的本相。
“你的未来里,不包括我吗?”
忽然,乐铭听到凌景颤抖的声音,他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到凌景的脸上满是泪水,灰色的眸子像是被雨洗净的岩石,冷硬而透亮。他的声音哽咽,神色是那样悲伤。乐铭竟然动弹不得,头脑都麻痹了,这是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人为他哭。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为他这样一个人……
“你说的这些,有些我查到过,有些我是第一次知道。”凌景用手背蹭了蹭湿润的眼眶,“真是狼狈啊,我大概只有你一半的坚强,光是听到就忍不住眼泪了。不过最难受的,还是听到你要我走……哈哈,你知道吗,要是哪天你不肯见我了,我大概会自杀在你面前。”
这样残忍的话,他竟然说得那么轻松,乐铭心里有些害怕,轻轻地说:“别这样。以后我们还是朋友,还会见面,你应该在更高的地方,过更好的生活。我只要早上醒来,在网上看到你的好消息,就会开心一整天了。”
“你还是不明白,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还是像以前一样固执呢,好像我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肯信我爱你这件事,”凌景摇了摇头,嗓音还有点哑,笑容却重新回到了脸上,“不过,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慢慢证明给你看的。”
“你想怎么证明?”乐铭蹙起眉头,“像之前一样,把鬼族全杀光吗?”
“他们罪有应得。”凌景道,“现在我倒是有点后悔,下手太利落了,没让他们体验足够的痛苦。”
乐铭望着他云淡风轻的神色,心底有些发凉。他一直感到,面前一直微笑着的凌景戴着某种面具,而在自由之都那个猝不及防的重逢,才让凌景露出了本来面目。他认识的那个凌景,向来沉默而矜持,不会说那么多漂亮的话,不会坦诚自己的心意,没那么完美,却是自己一眼能看到底的忠纯良善。但眼前这个——当他说这句话时,那残酷的、杀伐果决的部分又隐隐浮出了水面。这些都让他感到陌生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