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池殿前。
张九龄垂头跪了许久,一把美髯抖抖索索似秋日落叶。领班的卫士看不过眼,走上来劝。
“相爷,风口上,地上也凉。圣人走远了,起来吧。”
张九龄颤巍巍起势,三下两下,竟都站不起来。
卫士伸手搀他。
“相爷也有寿数了,说话没轻没重的,下官虽只是个站班儿的,也看得出今日圣人动了大气。”
他年轻力壮,披挂金灿灿的盔甲,通身满不在乎的意气。张九龄手搭在他胳膊上借力,撑着紧绷绷的肌肉,越发觉得自己老迈衰弱。
“相爷快上偏殿里坐着歇歇,今日几位亲王都进了宫,待会儿看见相爷这个样子倒不好。”
那卫士顿一顿。
“相爷虽是替他们说话,只怕还要落了埋怨。”
张九龄年纪不轻,跪的久了,实有老眼昏花之感,长长的哦了一声,由着他拖着进了偏殿。
那卫士是个周到人,安顿下他,转身往班房讨了热茶。
“相爷别怪下官话多。圣人家事,外人何必拦在头里?”
他絮絮叨叨,说的张九龄烦躁起来,抬手瓮声瓮气地训斥,“为君者岂有家事?!千钧重担系于一身,事事皆是国事!”
长安人都爱说张九龄的风度气韵冠绝天下,那是指站远远儿的观赏。真要凑在他跟前,那份儿倨傲、持重、毫不藏私的光明磊落,叫人又敬服又不想亲近。
卫士缩着脖子溜到门边。
“下官多嘴了。”
张九龄坐在房里,透过镂花窗框瞧着太阳一分分往头顶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