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美医生深呼吸了一次,放柔语调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样排斥平野先生?还有,危及生命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可以接受的啊,永濑先生。”她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也有Omega在流产后出现抑郁的症状,虽然永濑廉的冷静让她感觉讶异,但未曾想过这样的反常可能是某种抑郁的迹象。她开始细心观察起永濑廉的神态,但又一时看不出蛛丝马迹。“抱歉,是我失言了。”永濑廉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犹豫了一会还是说,“我们,我们已经商量好,打算分手了。您知道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再一起走下去......再加上,还有些别的原因......”富美了然,虽然有些惊讶和惋惜,但因为AO之间关系破裂而转而求助药物治疗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不过,一般情况下,还是会尽量协商以取得Alpha帮助。“即使要分开,依我看,平野先生还是会愿意帮助你的。”富美尽力劝说永濑廉。“嗯,我明白。是我的问题,我不想,和他再有瓜葛。”永濑廉说完咬着嘴唇低下头,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让人不忍再追问下去。
意识到再这样谈下去也不会改变永濑廉的想法,只会增加他的压力,富美医生想了想对他说,“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但是我们这样好吗?就像我之前说的,你的病情还需要观察分析,然后决定治疗方案。我们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会对平野先生说还有药物治疗的方案可供选择,也答应你在你做出决定之前不会再透露更多你的病情给他。好么?”富美医生语气轻柔,颇有些哄孩子的意味,“这是我能做的最多了,如果最后你还是决定不接受他的帮助,我也会尊重你的。现在,给自己和他一点时间好吗?”
时间,永濑廉想,他和平野紫耀最缺的就是时间了。若是有更多的时间,或者有更恰当的时机,他们之间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好像,他们永远都在错位,明明从一开始共享时间与空间,到后来渐渐交错,等到回头的时候,即使满怀无尽的遗憾,也心知无法同行下去。而这些,是富美医生不知情也无法理解的。他明白医生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便接受了这个建议,只是一再强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对紫耀透露更多。等到富美医生不放心地离开后,他才疲惫地放软身体,紫耀还没回来,病房里安安静静的,他呆呆地望着窗外,烈日当空,刺眼的阳光激得他眼底湿润。就这么坚定地与紫耀割裂,他不是不害怕的,身为Omega想要彻底离开自己的Alpha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斩断终生的契约,对于Omega来说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然而永濑廉的这份坚定却来自于绝望,自从失去孩子之后,他无时不刻不在责怪自己,对他来说,今后的治疗效果也好,再次妊娠的机会也好其实已经无所谓了。他只希望用自己的余生来给这个孩子赎罪,但他并不想拖紫耀下水,这样的罪,一个人背就好了。
紫耀急匆匆地拿着便利店买的饭团就往VIP病区跑,结果在门口撞上了高桥海人。他皱着眉,双手插腰,训道,“你怎么在这儿?廉可是让你乖乖回家呆着的。要是让他知道你过来,小心挨骂。”挨骂其实不可能,这一周永濑廉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整个人蔫蔫的,一点精神都没有。紫耀知道他心里有事,不可能那么快放下,其实对于高桥海人的到来挺欢迎的,说不定这小子撒撒娇,插科打诨一下,还能转移点廉的注意力。不过作为哥哥,该摆的架子可不能少,主要是得提点这小子等会见了廉别说错话。
高桥海人隔了好几天没见他两个哥哥实在放心不下,看紫耀一脸憔悴,委屈地嘟着嘴,“我不是担心你们么。”“那等会见了廉,注意点说话,别没事就哭,也别提孩子的事情。”紫耀点了点他。海人跟上他的脚步,“我又不是小孩子。”“小孩子都没你爱哭。”紫耀随口吐槽他,又说,“我去看一下今天的营养餐。廉这几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他又挑食,我又不敢给他买外面乱七八糟的,怕他吃了难受。看今天有什么他喜欢吃的......怎么了?”紫耀正絮絮叨叨,回头看海人放缓了脚步看他。“紫耀......”海人看着他,脸上表情痛苦。紫耀挠挠头,“让你别没事哭,你这样子又怎么了?”“我是想问,紫耀,你们俩真的会分手么?”紫耀点点头,“会的。我答应廉了。”“那只是因为廉现在正伤心吧?其实廉最需要你不是么?紫耀,你们,神让我别多嘴,可是......可是我不想你们分开。”海人越说越难过,“就算以后你们还是退社了,但你俩别分开吧?”
紫耀叹了口气,走上前拉着海人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不跟你说清楚,你是不会罢休的。听好了我只解释一次,不管你理解不理解,不许去廉那边哭。”紫耀气势满满的样子让海人觉得自己是不是提了一个很蠢的问题。“我知道廉很伤心,他有多难受我比你清楚。可是海人,可能我们分手,才是帮他。”“怎么会?你看你对他多好,有你照顾他,他能够恢复的。”海人据理力争。“海人,我当然会照顾他。我们不是现在分手,而是要等他养好身体。我想过了,如果后续治疗有需要,无论后面我在不在事务所,就算需要花费几年治疗,我都会陪他几年。直到他完全康复。”海人不明白,“那这样,为什么还要分手啊?”紫耀无奈地说,“你是不是说过,小时候被家里的白猫抓过一次之后,有段时间看到所有的白猫都会害怕?”海人一脸疑惑地点点头。“廉现在很痛苦,他失去了孩子。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我的错。”看海人想开口,紫耀抬手制止他,“就算我们不谈到底是谁的责任,至少,我和廉失去了我们的孩子。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我的存在,他才不能走出这段痛苦。因为只要我在他的身边,总能提醒他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海人,过去这几天对我们俩来说都太痛苦了,在一起也无法互相安慰,那不如就随他的意,彻底分开。我不希望自己像那只白猫一样,无时不刻让他想起现在发生的事情。”海人歪着头,似懂非懂的样子,他不是很能接受这个“白猫”的理论,但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关键是,如果当事人双方不是在怄气,都已经想得很清楚,那他也无从劝慰。最后海人还是闷闷不乐地被紫耀拎回了病房,还得在他的眼神威胁下用尽浑身解数逗廉开心。
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正在值班的富美医生被一通电话叫到了急诊室。等她赶到单间诊室,看到接诊医生朝她笑得古怪,转头一看,一个熟悉的人正蜷缩在病床上。永濑廉右手打着点滴,脸色苍白,他的姿势有些古怪,细瘦的身体微微弯着。富美医生觉得自己的好涵养快被不听话的病人打破了。她走到病床前,了然地说,“肚子疼了吧?”永濑廉原先低着头无精打采的,听到熟悉的声音便抬起头,富美见他一脸冷汗也吓了一跳,皱起眉问,“怎么疼成这样?”永濑廉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的经纪人张张口,支支吾吾地解释,“他今天下了戏忽然就疼得厉害,差点疼晕过去。”“富美医生一定是没看他演的电视剧吧?”接诊医生走过来,把病历塞给她,“已经安排他拍片了,等会出结果。疲劳过度,剧烈活动,别的暂时看不出大问题。不过生殖腔刚动了那么大的手术就去拍打戏,我怕他二次破裂,还是让你领走比较好。”接诊医生的话让正低着头乖乖挨训的永濑廉吓得僵住身体,一动都不敢动。一边的经纪人惊得连忙说,“那快查查,他最近总疼。”富美医生感觉自己额角青筋直跳,接诊医生摇摇头,“你是真不知道爱惜自己啊。就算没有二次破裂,你这样是会留病根的。本来你的内循紊乱就已经很棘手了,生殖腔要是留了伤,是要疼一辈子的。”看病人被接诊医生训得往后直缩,恨不得把自己团起来,像只可怜的小猫,富美医生冷着脸安排,“把病人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