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中,走了约莫一盏茶,即到了流光榭。碧茵将她引至一间雅室,朝她一福道:“夫人稍坐,奴婢这就去请娘娘过来。”
侍女匆匆离去的履步声远了,琳琅凭几而坐,在室内浓甜的焚香香气中,静等许久,都不见有人过来,心中纳罕,欲起身出去看看,是何情况。
然,竟起不了身,不仅双足绵软无力,意识也越发昏眩起来。琳琅极力咬牙保持清醒,惊思片刻,猛地明白了什么,竭尽余力,打翻了案上正在焚香的博山炉。
只是,这份明白,也已晚了,无力再有其他动作的琳琅,尽管为保持清醒,几要将唇咬破,但那迷晕的感觉,仍有如重重波澜接连袭来,将她残留的清醒理智,一一冲没。
月色下的流光榭,女子终是陷入了无力的晕眩中,娇躯伏地,裙裳迤逦,如一尾被冲至月下滩涂的美人鱼,将被凡人捕获享用。
而琼华殿,君臣夜宴,歌舞正酣。下首的王公朝臣,杯盏交错,笑语喧阗,上首的皇帝陛下,则似已微醺。他一手扶额,一手握着玉杯,迟迟不饮,只是静默地望着杯中玉酿,身形僵凝。
都道饮酒消愁,但这杯中物,从来都消不了他心头烦闷。穆骁正暗恼自己,为一个水|性|杨|花、虚荣狠毒的顾琳琅,心情竟一直坏到此刻时,眼角余光瞥见,宁王穆骊起身离席。
他心中微一顿,抬手召郭成近前,命他派人下去,探看宁王动向。
不多时,郭成派去的小内监陆良,回来轻禀道:“宁王殿下去了流光榭,榭内还有长乐公夫人,奴婢过去时,正见他二人,紧紧抱在一处。”
话音刚落,陆良就突地听到“咔嚓”声响,只见圣上手中的青玉酒杯,被生生攥裂开了缝,玉液琼浆,径从圣上指间淋漓流落。
陆良尚年少,见状甚是惶恐时,又见圣上面上并无怒色,神色寻常,声气亦十分平和,在吩咐他拿帕子时,微沉的嗓音中,还是轻笑着的。
陆良暗松了口气,忙双手奉上干净巾帕。他见圣上亲自执帕拭手,一下下擦得很是细致认真,明明他见酒渍已被擦得干干净净了,但圣上还是动作不停,专注地盯着那只握过玉杯的手,擦得越发用力。
就在陆良心里觉得有点不对时,圣上擦拭的动作,又忽然停下。他以为圣上擦完了,要伸手过去接过脏帕,圣上却在这时,如一头暴起的野兽,猛地掀了御案,直将他撞了个趔趄。
这一声巨响下来,殿中人人酒醒。满地狼藉的酒水中,圣上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下,大步离去,倏忽便踏进了殿外夜色中。
摔地的陆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爬起身,跟着师父郭成等,跑出琼华殿,追随御驾。夜色中,他见圣上飞步去往的,正是流光榭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