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一个人没有到西厢房去。
她一直在后堂的神坛前念经。
她就是李七生的大老婆王观音。
比李七生大出几岁的王观音显然是个老太婆了。
但她似乎很健康。
她肥肥的身子坐在太师椅上,闭着双眼,猪尿泡一样溜光的脸上毫无表情,肥厚的嘴唇在不停地蠕动着,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在数着念珠。
她听到西厢房里传出七嫂的声音告知是个女婴之后,那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片晴天,嘴角挂上了一丝莫测的微笑。
李七生脸色阴沉着,下了霜一般。
他抽了一锅水烟。
他把水烟壶托在手中,若有所思。他手中托着的水烟壶是黄铜打造的,质地上好,而且是有些年代的物件了,他小时候就看爷爷经常托着这挂水烟壶,手中拿着一根草纸捻儿走村串巷地炫耀。
这挂水烟壶到了他手里,自然也是野猪坳乡村里地位的象征了,这是他家的传家之宝哇。
沉思了片刻,他大声喊道:“李长工——”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男子应了一声,然后匆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长工是李七生的管家,生得高大健壮,五官端正,颇有男子汉的气魄。可李长工是李七生膝下的一条狗,时而温顺乖巧、时而凶狠斗恶的一条狗。
“老爷,么事?”李长工半弓着腰。
“长工,你去把村西头的瞎子请过来。”李七生吩咐道。
李长工应了一声就颤颤地出了门。
李长工走到院门口,看到大黄狗对他摇尾乞怜。他飞起一脚,正踢在大黄狗的嘴巴上,大黄狗呜咽了一声,又蹲在那里不吭气了。“死狗,什么时候了,还凑什么热闹!”李长工愤愤地,因为碧玉生了女崽,他也满腹的牢骚。碧玉要是争气生个男崽,那么李家会举家庆贺,少不了他的赏钱,这下什么也没了,说不定还会弄出许多事端来。李家最好不要有什么事,他也清闲自在,在乡村里喝喝酒,找个相好的偷偷地干些他十分想干的事也其乐无穷;李家的事多了,他自然脱不开身,生活辛苦不说,没了乐趣的日子就过得黯然无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