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梁帆留在学校参加了个数学建模竞赛。一组几个人没日没夜地忙活了大半个月,终于交好了项目,晚上一起出来吃烤羊腿犒劳犒劳自己。
那天早晨他们赶死线急需一段被覆盖掉了的代码,只有梁帆笔记本里有存档。
梁帆却正好把电脑落在孟明海那边了。他虽然不太想让孟明海的存在显得太过扎眼,但时间紧,还是打电话让他帮忙送了过来。
梁帆出去接电脑时,远远看到孟明海在大门口跟张晓哲聊天。梁帆暗自翻了个白眼,他很烦这个小气算计还拿权自负的带班师哥,光是看到他的明海跟这种人站在一起心里就不爽。
然后他这个学长还不知道打听到了什么,晚上聚餐非让梁帆把“救他们于水火之急的”孟同学喊出来。
于是,在饭桌上,梁帆应付着几个同学间的闲聊,也没忘了关注张晓哲的动静。张晓哲好几次都想把话题往明海身上引,但明海好像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桌子中央旋转着的烤羊腿上,看都不看他,能用一个音节回应就绝不多说半个字。
梁帆觉得好笑:他男友根本不入局,爽了。
他分神地想,明海真的给他带来了很多很奇妙的体验。在他的陪伴下,很多可能会是困扰的东西根本不会带给他困扰。比如,听起来扭曲变态的受虐倾向,他却能很自然的从中享受到快乐。
但是,有些他从未想过是困扰的东西反而渐渐让他觉得有些困扰。
他爸说,人在社会上干什么都离不开关系,而关系是在酒桌上处出来的。一桌人能坐到一起了,那就是有某种意向了。坐下那一刻,别的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了——不管你是谁的儿子,不管你身处什么位置,全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东西就是你想做的事。一切为了目的服务。
从初中开始,他爸就会参加各种饭局时带上他。从做东道主的种种礼仪到在酒桌上以不同身份敬酒致辞之类的,梁帆无一不是得心应手。他自己老练,眼便也利,一眼就能看出来别人哪里做得不到位。这让他跟同龄人相比在社交场合上总是游刃有余,每每都暗中自得。
但他现在偶尔会觉得,那些带着面具你来我往的所谓博弈,其实也挺无趣的。
有时候还很恶心。
比如要笑着跟张晓哲这种人打交道。他正因为明海受了他敬的酒,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一看就是被学生会里那点虚幻的权力感冲昏了头脑,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看着他暗藏不满丑陋的脸,梁帆忍不住想,人生会不会有别的活法,别的可能性。
“唉,”张晓哲浅浅喝了一口啤酒便放下了杯子,“小孟,我就直说了,我这不考研要租房子吗,看你们小区地理位置最好,又清静,想在那儿租个卧室,或者书房什么的。但一直也找不到合适的房源啊,刚刚听你说你家里就两个人,我寻思着你能不能跟家长说说匀出个房间来给学长我?”
梁帆心底一阵急怒,安全空间被觊觎的暴躁压都压不下去。
“不行,”孟明海的声音冷淡,瞬间安抚住了他,“我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