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说破,竹彩索性不再隐瞒。她抓了把山果干,坐上台阶石墩,悻悻塞进口中一块山果干:“那天事情……反正我想不能怪我的。那天……从头说吧,我们寨子靠酸汤做竹衣换吃食,日子紧巴巴的过活。自打有了喏个轨车,竹衣变抢手。到了去年,竹编村那头飞来翠羽鸟,说要好多件。”
簪獬揣摩过,巨竹叶编制的竹衣浸水不重,出水易干,只有北线沿海用兵,军部才会大量采购。
“你不晓得,起先大伙都不愿意赶工,觉得吃就吃喏么多,喝就喝喏些,死了就埋喏么方方一块地,还要砍柴打水做饭,喏能光忙活做竹衣。后来见了快刀、好斧头、软布、水粉、细白糖、无烟灯,还有好多小玩意,才晓得挣钱的好。”
竹彩好一通抱怨,显然忙里忙外不止劳累,也没少受气。
昨日进寨,簪獬就仔细留意过,竹衣寨不少物件并非竹海产出。如他们没见识过外面的好,没这七八年的耳濡目染,自己今日一通慷慨陈词,不过是对牛弹琴。
簪獬接口:“他们没见过外面的天,当然要你带着、推着、赶着。他们哪知道外面不用采岩姜,也不会摔死。”
她将话头轻轻一牵,竹彩脸色陡然黯淡:“是呢,唉。不晓得竹羽犯了什么疯病,自打竹鸣哥…就是小竹花她阿父死了,她魂儿也一起丢了,什么都巴巴紧。从前是她一直说,说等我过了二十,便让我做大阿姆,我,我原先也没巴巴要做的。”
竹彩红了眼眶,委屈极了。她自顾自说话,不曾注意里正大人板正小脸下隐隐地玩味。
“我可劝了她,在竹海,生啊死的,就像太阳起起落落,日子欸还是要过。她那副样子,我都不想跟她说话……看竹编村那头催的紧,我就想让大伙别采岩姜,多做一件竹衣,够买好几箩筐。”
竹彩的眉头一上一下的拧,脸颊绷紧:“我寻思了有理,就去找她。喏晓得…看到他们在说话,我想等等,喏晓得……他们又抹起眼泪。你说多怪,我跟在他们后面,不好冒头。”
簪獬适时接话:“是奇怪,所以你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竹彩点点头,又塞了一口山果干入口:“唔,我一直跟着,怕她们看见,离得远了些,要是近些就好了……”
竹彩声音越来越低,眼中渐渐噙满泪水——
这些日子,竹彩和竹羽闹得有些僵,她自觉不好上前去撞破这等“古怪事情”,于是一边心中破口大骂,一边看着竹羽两人避开人群,走向偏僻后山。
竹彩打定主意,待会要是看见什么脏眼睛的事,定要跳出来阻止,不能坏了寨子风气。
果不其然,竹羽两人走到后山崖边,先是互诉衷肠边说边哭,好一番凄凄惶惶,说着说着两人开始拉拉扯扯。
竹彩立时急了,一步冲出。
那名男寨民猛见她冒出,高声大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