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龙成母亲心里一直都清楚,万涛母亲身体的不适,就是睡眠不足、营养失调造成的结果。但她每次看着万涛母亲那一脸担心自己病魔缠身的表情,每每不敢让万涛母亲看出自己对她病情的不以为然,让她觉得自己对她关心不够。于是,只要万涛母亲来医院,龙成母亲总是装得极其认真,必定仔细地询问万涛母亲的病状。为了让万涛母亲体会到自己对她是如此的由衷关心,她又把询问的范围夸张地扩大到万涛母亲的血压、心率、肺活量、饮食起居、过敏史、药物史、大小便,甚至于月经。花了很多时间做完这些前奏,她就取来几瓶葡萄糖,撕去标签,连上针头,扎在万涛母亲手背,然后和万涛母亲天南海北、张家李家地海聊起来。
今天因为汤薇薇继母的在场,龙成母亲对万涛母亲那些夸张的询问缩减了一半。
龙成母亲对汤薇薇继母素无好感,镇上的人们私下里大都一致赞同这个女人是个不称职的后妈,说她只把自己亲生的儿子当宝贝,言行里把前人的女儿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此外,这个女人不愿工作,沉迷赌博,靠着老公独自养家,生活过得拮据,却还要虚伪地捯饬得像个阔太太,这更让龙成母亲尤其反感。
龙成母亲看出汤薇薇继母对万涛母亲有意的讨好,生怕让汤薇薇继母看出自己对万涛母亲的殷勤来,她打心眼里不愿意自己会和汤薇薇继母有任何的共同之处,在汤薇薇继母面前,她有意收敛起了对万涛母亲的热情。
万涛母亲察觉到龙成母亲的反常,心里便明白,是因为汤薇薇继母的存在,才扫了她和龙成母亲聊天的兴致。她好几次对汤薇薇继母的陪同做了道谢,暗示汤薇薇继母其实可以离开。
然而汤薇薇继母热心过头,始终悟不出万涛母亲逐客的言外之意,反倒怪罪起她的过分客气。
万涛母亲被汤薇薇继母的不知趣弄得心烦,索性给龙成母亲使过眼色,自己假装睡去。
对于万涛母亲的心计,龙成母亲当然心领神会。见万涛母亲闭眼,她就对汤薇薇继母客套地说了抱歉,离开病房回办公室去了。
过了许久,汤薇薇继母来找龙成母亲,告诉她说万涛母亲药水快要滴完,应该换了,同时又说接了家里电话,有事得先回去,待万涛母亲醒来,请她代为转告。
龙成母亲知道自己和万涛母亲的逐客计划取得成功,欣然答应,客气地把汤薇薇继母送出了办公室。
龙成母亲来到万涛母亲病房,听见万涛母亲的呼噜打得像秋雨里的雷,以为她还在做戏,佩服得想好了赞词,可是她一连叫了万涛母亲好几声,始终没有得到万涛母亲的回应,才知道万涛母亲是真的睡死了。
龙成母亲给万涛母亲换了药水,听万涛母亲的鼾声越发的响亮,摇了摇头,转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直到龙成母亲下班,万涛母亲仍然没有睡醒,就连先前龙成母亲来给她拔去针头,她都毫无察觉。
龙成母亲下班心切,但又不愿做毁了万涛母亲美梦的讨厌人,于是把一个护士叫到办公室,吩咐护士在她走进病房之前将万涛母亲叫醒。
护士叫醒万涛母亲,前脚离开病房,龙成母亲便走进病房来。她看着睡得意犹未尽的万涛母亲,赶紧自责道:“哎呦,我担心到了下班时间,她们会把你吵醒,赶紧过来吩咐不要打扰,谁知道还是来晚一步。要不你再多睡一阵,我就坐在这床边陪你。”
万涛母亲边擦着嘴角的口水,边迷迷糊糊问道:“已经到你下班的时间了?我睡了那么久?”伸个懒腰,又说道:“在你这里睡觉真舒服啊,若不是护士叫醒我,我能睡上个三天三夜。”
龙成母亲担心万涛母亲真就重新睡去,赶忙说道:“醒了也好,你现在的状况,休息是对的,可是长时间沉沉迷迷的睡,对身体并没有好处。你这一觉睡了,晚上保准失眠,你老公忙着挣钱又不在家,长夜漫漫,你要如何渡过?”说完呵呵地笑。
万涛母亲腾起身来,翻身下床,丝毫没有来时的病样,她恨一眼龙成母亲,说道:“晚上我真失眠,就跑你家和你睡一个被窝,反正你老公也不着家。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