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云江在父母的陪同下来到县城客车站。不顾王云江及王云江父亲的劝说,王云江母亲一大早就不停地催促动身,她打算早些赶来为王云江买到靠前的车座。她迷信出门在外、凡事该要讨个好的彩头,她如果能为王云江买到头排的车座,那么寓意王云江此去省城,高考成绩必定也会一马当先。
但是事情并没有称她的意,靠前的座位还是早早售完,她只为儿子买到靠后的位子,为此,她感到十分恼火。又加上她一家人来个大早,赶了晚集,既没有买到靠前的车票,那车票上显示的发车时间又和现在隔着一个多小时,她想着儿子要在车站里候上一个多小时的车,心里更加不快,于是她絮絮叨叨地自责起来。自责似乎也不够,她又把心里的责怪扩展开去,抱怨起车站糟糕的管理、车站恶劣的卫生、车站破旧的设施以及整个破旧的车站。
两个男人熟悉这个女人的习性,任由她唠叨抱怨,都不来劝。
王云江乘坐的那辆车早已在车站停好,可是车门紧闭着,不让早到的乘客上车等候。透过客车挡风玻璃,能看见驾驶员在驾驶位上张着大嘴睡得很香。
王云江一家只得坐在候车室等着,王云江和父亲不时地抬头看那墙壁高处挂着的时钟,脸上开始表现出久等的烦躁。当他们发现王云江母亲脸上的烦躁比他们有过之而不及,又满脸无奈地相视笑着。
王云江母亲察觉到老公和儿子的笑,知道他们是在心照不宣地暗自埋怨和嬉笑自己,心里的怨气又添加了不少。只是,她自己也清楚,若不是因为她心急火燎地催促,不至于使这趟送行变得如此的欠缺安排和毫无计划,于是她把那怒气委屈地自己消化了。
王云江母亲假装不去理睬老公和儿子的笑,但她又总是无意地要抬头去看那墙壁高处的时钟,她觉得那时钟同样讨厌,此时也故意走得慢吞吞地要来嬉笑她。她终于按耐不住,起身来说道:“江儿,我再去给你买些吃的喝的,这一路也要好几个小时,说不定会遇上堵车,有备无患。”她斜眼看王云江父亲,没好气地接着又说:“不像你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不是他拖拖拉拉,怎么会买不到靠前的座位。”
待王云江母亲走远,王云江父亲笑着摇头说道:“嘚,黑锅又是我来背。你妈这急脾气啊。”
“都背了半辈子,不在乎多这一次。”王云江笑着说道。
王云江父亲哈哈地笑,从衣兜里掏出烟来。那烟盒里只剩下一只烟,他把烟取出来,将空烟盒丢进离手不远的垃圾桶里,说道:“我出去抽支烟,你看好行李。”
“爸,以后少抽点,你之前烟瘾并不大。”王云江提醒父亲道。
王云江父亲并没有答应王云江的提醒,他边走出去边说:“我顺便去寻寻你妈,她肯定会嫌车站附近的东西卖得贵,跑远处去了。”
“我也这么想的。”王云江笑着说道。
王云江父亲走后,王云江给龙成和万涛分别发去信息,把自己到达车站以及发车的时间告知他们,并保证,等他到了省城,他会再发信息通知,让他们不必挂心。
信息发送出去之后,王云江心里生出淡淡的惆怅,他曾对龙成和万涛嘱咐过,不要他们前来送别,那样他才能走得洒脱。然而他现在后悔了,他又期待他们能来送别,送别虽然会有感伤,但至少能把那份感伤在心里打包带走,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让一颗心被这油然而生的期待捉弄得虚空地难受。王云江的离开本就不情不愿,他只是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必须做出离开的决定,而现在,他心里因为有着这种期待,所以他的离开就更加的不可能洒脱了。
车站里,人越来越多,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在王云江面前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王云江细心地留意着周围的人,他期盼龙成和万涛会煽情地给他制造一场惊喜,突然从人群中得意地闪现出来。
几个身穿警察样式制服的人进入候车室,他们出了队列整齐之外,看起来纪律涣散,一个个动作和神情显得随意和慵懒。但是他们的存在,确实给候车的乘客制造出放松警惕的安全感。
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警察,他们只是公安系统向社会公开招聘上岗的协警。协警人员素质参差不齐,从警之前,他们可能是无职无业的社会闲散人员,可能是惹是生非的流氓混混,也可能是一心想要成为警察而屡试不中的大学毕业生,这其中,前两者所占比例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