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红霞。
他说,我生地极艳,最是适合红色长裙,勾勒着漫妙身姿,盈盈一笑间,天地失色。
彼时细雨蒙蒙,我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落日城外茫茫黄沙里,自知也实在算不上什么美景,如今回想起来,当日我所穿的,也不是什么红色长裙。在遇见他之前,我并不爱红衣。
可那人却说,我生地极艳,说我衬极了那红衣。
我生于塞外,长于塞外,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饱受落日城外风霜雨雪的摧残,和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自然相差太多太多,她们肤若凝脂似雪白皙,而我总带着几分粗糙的潮红,像是落日城外荒野地里土里土气的杂草……只是,彼时的自己,兴许是被那日细雨蒙了眼,竟是真的相信了自己,生地极艳。
艳到足矣蛊惑大成皇子……
殊不知,被蛊惑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自己。那人用他一贯的手法,偶尔蜜枣两颗、偶尔砒霜一两,就这样一手将我推入旖旎梦境,自觉他待自己最是真心,又自卑于自己配不上他的真心,于是,卖了命,又卖心。
而对方清醒又理智地站在梦境之外看着梦境里的我,兴许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彼时年少见识少,以至于对方偶尔施舍的一点点温暖,都令她甘之如饴。
相遇第一年的年底,顾言卿送了一截红绳,红绳上挂着一截水滴形的金坠子,并不值钱,只因为他说甚是好看,自己便戴了一年又一年……视若珍宝。却不知,对方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太和郡里,顾言卿看时欢的表情,令人忌惮。于是,我私自行动……原以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成想,栽了跟头。那一刀……真痛啊,那些血,染红了脚下的地毯,自己在床上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才醒来。直到如今,每每午夜梦回,仍觉那痛历久弥新。
那曾经被自己视若珍宝的红绳,终于还是被人弃若敝履。听说,被送去了时家,送到了时家大小姐的手中,以示……御下无方的赔罪礼。
御下无方……多么可笑!
可最可笑的,还是我自己吧……即便到了那般田地,心都破了个洞似的漏着风,可还是待在他身边,躲在那无人得见的后院,养一只黑猫。彼时甚至觉得,一人、一猫,受命办差,余下的时间,便躲在他的后院里,三餐四季,也是不错的……
可没多久,那猫儿死在了顾言卿的手里。
彼时他的眼神,和砍我手的时候一般无二,他说,畜生便是畜生……想来,我在他的心里,和那畜生亦是一般无二的,有用的时候暂且用着,一旦无用,就该抹杀了去。
后来,他进了天牢,说是谋害皇帝意图弑君篡位。我却是知道,他断断不会如此——谁都知道,只有皇帝活着,他顾言卿才有机会,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斗不过那两位亲王殿下。
时间,于此刻的顾言卿来说,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