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小辈、又是自己的学生,这样循循善诱地规劝,饶是太傅也有些觉得面颊发热,粗声粗气地呵斥道,“还下不下了,废话那么多……老头子我难道还要你提醒不成?”
“快点下,下完了吃完你的白米饭,就赶紧地滚去你想去的地方……一天天的,打着老头子我的旗号,怎么的……三更半夜翻墙进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守规矩啊!”
……
顾辞讪讪一笑,“您知道呀。”
想来也是,时家虽是文臣之家,守卫也就是比普通官宦之家好一些,在顾辞眼底那真是漏洞百出。只是即便如此,时欢的院子必定是整个时家防卫最最严密的地方。太傅会知道自己半夜翻墙进了欢欢院子不难理解。
太傅哼了哼,带着几分骄傲,“真以为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瞎了呢?”
顾辞从善如流,“不敢……您还年轻,最是老当益壮,慧眼如炬,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这小子,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学的,偏生说着这样的话,表情却敷衍极了,连骗骗对方的意图都没有……
太傅气不打一处来,“下棋下棋……看着你都烦,别说话了!”自家的那棵大白菜前几日衣不解带地伺候着这小子,眼底的青色看得人都觉得心疼。一想到这事儿太傅就不想搭理这小子。
闷声闷气地下棋,是不是鼻子里哼两声,有些幼稚的样子。
顾辞知道老爷子气性儿上来了,这个时候你说什么他都能掰出一堆让人无法反驳地歪理来,宜退不宜进……顾辞抿着嘴笑,眼底笑意细碎,只沉默着闷声下棋。
他的确是来找时欢的,但自然也的确是来探望太傅的。
这老爷子最是喜欢小辈环绕在身边,热热闹闹的,就是性子别扭不肯说,是以顾辞总隔三差五过来陪老爷子用个膳、下个棋,老爷子心里头自然开心着。
今日倒是闹气了小性子,怕是最近时若楠得罪了太傅,以至于迁怒到自己这边来了。顾辞心中闷清,“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在这边气哼哼地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吃好喝好的,何必去平添烦恼?”
“哼。那是事情没落在你头上……”哼了哼完了,性子也使完了,注意力就回到正规上来了,太傅掀了眼皮子看顾辞,“听管家说,昨儿个夜里,驸马就在大门口转悠了很久,不过到底是没上来敲门……”
说完,又落一子,才道,“哦,对。是前驸马爷……你爹叫啥来着,老头子我竟是想不起来了。”
“想他名字作甚,晦气!他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脸求到您面前来……此刻才知道后悔,不觉得晚了些?”
这个人是他父亲,却是第一个教会了他血缘至亲尚不可信这个道理的人,那是他人生初始里最莫名又最大的敌意……以至于往后的许多年,他都走不出这个阴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