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思注意到沈客卿的院子里多了个少年。书生也总算再出现身影。
聂小刀想到苏百龄让他读书识字,便指着沈客卿满屋子的书小声问,“先生可以教我识字吗?我没有进过学堂,大字不识几个。”
闲着无事,沈客卿果真教他认字写字。聂小刀名字倒是会写,就是一□□爬字惨不忍睹,沈家出过多个教书先生,沈客卿骨子里大概遗传不少教书的天分,恁是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地纠正他手法和坐姿。
聂小刀抓耳挠腮地在房里一笔一笔地练着,沈客卿便走开去院子里打水。
柳思思搭着梯子在墙头正有些累,见他出来立刻喊了声,“沈公子!”
沈客卿僵住。他想起那天的事情,想起对方惊讶的表情,一时之间有种全身都被冻住的恐慌。如他这样异常的,若为人所知,通常会被打成非我族类。再也没有谁能比饱读诗书的他更理解人的排他性。
柳思思见他不转身也不理会自己,温柔问,“你还好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这样,我实在忧虑。”
书生还是没有动。柳思思耐着性子,继续轻言细语,“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失礼,可是,我实在太担心你,虽然我们……”她欲言又止,似要吐出什么柔肠百结的心事,但苦苦忍着的模样,“罢了。我自知自己身份,从来没有奢求什么,只是想看你好好的。”
“你失踪的那段时日,我彻夜难眠,心肠如同置在油锅却什么也无力,就连询问旁人也不敢,生怕传出什么累你名声。”
“你还有大好的抱负等着施展,还有锦绣前程等着去拼搏,以后要干干净净受人仰望地活着。而我呢,这一生覆水难收,已经陷进一半,剩下的不过是给人做妾的命。”
“若是一切能回到很久很久的从前该多好。”
“你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实在高兴。但为什么要成日沉沦阴影、畏缩不出地幽禁自己呢?难道你忘了你当初的志向?”
这实在是情真意切的诉白和鞭策。沈客卿转身,表情复杂,“柳姑娘。那天……”
“那天我无意见到你的异常。”柳思思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语气叹息,“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了,但若是因为如此的变端便消沉畏怯,又何谈面对后来的未知?我常闻,大丈夫在世,任是千磨万击也坚劲,我以为,你该是个果敢有勇气的读书人。再者,你又怎么知道自己的变化一定会是坏事?”
她在对方动容的神情中再加了一把融冰的火,“至少,我并不害怕你。无论你遭遇什么,在我心里,你还是从前的沈客卿。”
两双眼睛默默对视着。沈客卿被说得羞愧不已。他正想说什么,柳思思突然惊呼一声,接着摔下墙头。
隔壁一阵呯嘭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