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州城主街,一个卖古籍的小摊前,卖书的大郎约摸三十岁上下,穿着灰色长衫,头戴半新皮帽,外套褐色长袄。手里拿着一本旧书,吆喝着:“未若柳絮因风起,不止有句,莫惜无篇。奇遇《咏絮集》,邂逅才子才女不传秘闻。”
初听前两句有一男一女走近摊前,待他说出后两句,少年笑出了声,对着那少女说道:“云儿,看来不过是假借其名的杜撰而已,走罢。”
两人刚要走,那卖书郎却是叫住二人说道:“郎君留步,若天下秘闻皆数杜撰,何来我大宋一朝全民皆史之说?”
听着这话,这卖书郎倒是个读书人。章杰刚要开口接话,却从旁边传来一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哦?如此说来倒是请教先生,你这书为何人所作?”
三人循声望去,见一身着浅蓝色褥衫,白色裘袄,头戴蓝色裘帽的翩翩少年郎君,嘴角含笑,正对着章杰见礼,双眸如星,灿烂夺目,那声音温润如玉这么说道:“三郎,久日不见,已与兄比肩,光阴似箭呐。”
来人竟与三哥认识,自己却未见过,是谁呢?蔡云英这么想着。章杰看清来人,脸上欣喜,大呼:“大哥,你怎么来秀州了!”兄弟二人寒暄几句,章杰忽然一拍脑袋:“大哥,瞧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表妹,蔡知州千金,云英。”然后转而向蔡云英道:“云儿,这便是邢大人长子,邢居实邢大哥。”
原来眼前之人便是那个学识浩瀚,文章清秀,被众文豪称赞的早负盛名的少年才子邢居实。蔡云英脸上挂着端庄的微笑,给邢居实见礼,温婉大方。这时,卖书郎的声音传来:“衙内、小娘子这书?”
“你还未回答,这书是何人所作。若说出个理由来,我和章三郎各与你行朴,赢者得书,输者付钱,可好?”邢居实看年纪与三哥相仿,记得那位邢大人说过,痴长一岁,说起话来却是一副老成。
那卖书郎品了品,这意思,左右这书有人照价买了。是个划算买卖,便笑着说:“两位郎君皆知,谢家娘子自王家二郎死后,并未被孙恩杀啰,反倒活了她一命,史书说是孙恩感其气度,起了相惜之心。”
二人并未反驳,这是读书之人皆知之事,他接着说:“世人只知谢家娘子寡居至死,却可知为何?当日从孙恩手中存活之人还有一人。”说到这卖书郎眼波流转,透着神秘,很明显像是在说:你们知道是何人?
章杰看了看邢居实,邢居实看了看章杰,两人不知。倒是一旁的蔡云英说道:“谢家娘子的外孙。”
“对,小娘子好见识。”说着看了两位郎君一眼,有些尴尬,蔡云英替他解围:“不过喜欢读些胡乱说的野史传闻而已,不值一提。”
卖书郎见两位郎君脸色无意,接着说:“小娘子此言有失偏颇,谁说传闻必定是假?就拿这传说中的外孙而言,书中未曾记录,可不能说他不存在,不然我这《咏絮集》从何而来?”
这下三人明白了,这意思是这书是谢道韫的后人写的。邢居实说道:“正史只记了王凝之有四个儿子,可未曾说过有女儿,这外孙之说不过是你自持一辞而已。无从考证。”
章杰也附和着点头,招呼着邢居实和蔡云英要走。卖书郎看着到手的买卖要飞了,当然要留。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支支吾吾的,邢居实不欲纠缠,拿出一两碎银子,交予卖书郎,然后拿了书,又拿了一本卫夫人小帖说道:“店家,银子够吗?”
卖书郎连声说够。他把两本书转身双手托到蔡云英眼前,说道:“蔡娘子,初次见面,以书当礼,请笑纳。”
蔡云英退后了一步,辞而不受:“邢大哥客气,云英怎好凭空受此礼。”
邢居实笑道:“此前不止一次听三郎提起过娘子,他口中之人有才情,似谢娘子般气度不凡,不拘小节,巾帼不让须眉。何以对我这般客套?我与三郎义结金兰,你称他三哥,便改称我为二哥,二哥送妹妹两本闲书,也这般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