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今日贺氏两位公子前来祭拜,聂昭不知道自己还会昏睡多久。
贺家共有三位公子,大公子贺苌源、二公子贺苌铄,二人都在军中,效命与聂靖驰麾下,是两位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三公子贺苌弘留守燕城,也是一位智计无双的守城之主。几月前随聂父追击明寰太子的正是贺苌源与贺苌铄,他二人重伤卧床月余,今日方能下地便急急赶来聂府拜祭。
聂昭半睡半醒间听下人来报登时清醒,他二人一直闭门养伤,聂昭还不及问过他们有关父亲去世前的状况,于是她简单梳洗后径直去往前厅。她来到前厅时母亲与二位贺氏公子闲谈,见聂昭略是惊讶随即招手唤她过去。
“昭儿,两位世兄前来拜祭你父亲,你既过来了,便也向他们行个谢礼,他二人受伤皆是为了救你父兄。”
聂昭依言走到厅中就要拜下,贺苌源却慌忙起身虚扶一下拦住聂昭道:“昭和郡主何须多礼,聂将军是我二人主将,主将有失,我二人却苟活,心中愧疚,今日特来告罪。”
聂昭也没有坚持行礼,只皱眉问起当日情景:“贺大哥,你我皆是行军之人,应知那伪太子虏了大公子必是要为他出逃做个肉盾,回鸣谷山石松软地形起伏,晨间雾又浓,他们逃命之人怎会轻易逃入那谷中。这样明显的陷阱父亲又怎会发现不了?”话未说完,喉间已有哽咽之音。
贺苌源面上愧色更甚,低头不语沉思片刻似下了决心一般正欲说话,贺苌铄却出声打断他:“是我,我坐骑脚程好,先到了谷口,远远看到伪太子一行人逃入谷中……”他转头不去看大哥明显的惊讶继续说道:“聂将军听了我的话便只留了我二人守在谷口等援军,他率部追了进去…昭和…昭儿妹妹,你怪我吧!”
聂昭只道他们兄弟情深,皆想把罪责拦在自己身上。轻叹一声道:“大公子有失你们都惊慌了,着了人家的道,怪不得你们,现下我父兄已亡,陛下怕是要把痛失大公子的罪责算到你二人头上了……”
贺苌源先是一愣,疑惑地看看聂昭想起她已昏睡多月才轻声道:“大皇子已在月余前被救回了。”
聂昭不可置信地抬头问:“救回?谁领兵去救的?”
“正如你所言,明寰太子掳走大公子也只是保他能顺利逃回积幽山。我父帅率部一路追到积幽山脚下,在他们进山前将其围困,多日谈判,最终商定以山为界划界而治,换回了大公子。”
聂昭听闻此言一时惊讶不能言语。
沿积幽山山脉往西南方向的大片瘴林正是百越人的老巢,此山绵延千里叶茂林深,又兼之地形险要终年瘴气不散,是一处易守难攻的所在。伪太子出逃也是仗着有这样一处归所。天祚军队多擅平原战,面对山地只能束手无策,故而他一旦逃进了山岭就犹如蛟龙入海,猛虎归山,想彻底消灭他再无半点可能。可坐视不理任由他发展势必也是朝廷的一大祸患。三十年前,国内战乱不断的时候百越人趁乱而入,他们的铁蹄轻松地踏破江左十三州直取镐京,建立了伪朝廷。而后三十年间各路义军一次次举起驱贼的大旗,又一次次倒在自相残杀的血泊中。泱泱大国就这样在异族人的统治下变得民生凋零残破不堪。前车犹在,百越之祸依旧是天祚朝廷的心腹大患。
怎可轻易答允划界而治。
见聂昭不说话,贺苌烁自是知道她的心思,立即道:“你莫担心,陛下与明寰太子达成协议,为保双方不毁约,明寰太子交出了积幽山布防图。我军答应城镇驻军后撤三十里,永不进山。”
聂昭恍然,这样的协议,明寰太子几乎是自断双臂了。积幽山布防是百越人近百年的经营,其中关卡和布兵协防多是依仗天险和自然要塞。想要短时间内更换布防图是万万做不到的。明寰太子相当于敞开了一切要塞只求保命,这样的委曲求全实在不是横行三十余年的百越人会有的态度。
“大公子答应的?”聂昭轻声问。
“大公子只是传达了明寰太子的条件,最终答应的是皇上。”贺苌烁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