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马车上聂昭一直沉默不语，嘉安帝的赐婚母亲应该会有更合适的拒绝方式，她却选择了这样留有余地的回绝。她直觉母亲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她不敢直言相问。她与母亲其实一次也没有谈论过父兄的死。她不敢揭开母亲伪装的平静，更不敢让母亲知道她的怀疑。
聂府在皇城西，那里曾是前朝皇帝修建给贵族宗亲的府邸。护城河支流穿梭其中，明沟暗渠修制完善，距皇城盏茶可至。今日宴会散后各家车马拥堵在宫门口一时难行，柴绾宁便命车夫绕行从城东下街口回府。城东的房屋建筑格局明显较城西小许多，风格也有些杂乱，新旧式的房屋参差不齐夹杂这一些伪朝期间建造的百越建筑风格。街道也是略窄一些，聂府宽大的马车行在其中频频引路人避让。
“昭儿，云湛十三岁就在母亲帐下，我原本以为我很了解他。”柴绾宁端正坐着也不看聂昭，似是在自言自语，“他机敏善断却过于心思深沉，为将统兵是万里无一，为帅治军却少了些坚韧的意志。所以我一直教他统兵御敌之道，他也从未展露过想要治军为帅的意图。”她叹了一口气停顿了良久才继续说道：“倒是你父亲麾下的三皇子李云澈于收拢人心上颇有些手段。只奈何他过于醉心权谋少有战功，此次只是擢封了郡王。”
“母亲我···”聂昭哭笑不得。
“昭儿，你倒我是在为你择哪位皇子为婿而犹豫吗？”柴绾宁转头目光温柔。
“我···”聂昭迎着柴绾宁的目光试探着问道：“您想说什么？”
“你或许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柴绾宁不答反问。
聂昭一时语塞，事已至此母亲既问了，她也不准备隐瞒。只是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你怀疑你父兄的死另有原因？所以想从李云湛身上找到突破口？”柴绾宁替聂昭说道。
聂昭听母亲这般说半点也不惊讶，只继续问道：“母亲，你说你原本以为了解李云湛。为什么说原本？你可是查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查过。从我听到你父兄的死讯就知道这其中必有阴谋，我自然也是想过查明原委。但我什么也不能做。”
“为什么？不···母亲···您早就知道父兄的死另有原因？”聂昭瞬时压制不住的声音哽咽，她任由眼泪落下断断续续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她觉察到异样，母亲就要一直瞒着她吗？
其实，与其说是异样，还不如说只是直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李云湛获救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直觉，直觉这件事在李云湛这里不会是这样的故事走向，直觉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交换；直觉李云湛与父亲的死会有关联，或者他至少知道父亲真正的死因。她昨日犹豫不前的试探也只是不确定自己这样的直觉能有几分可信。此时听到母亲亲口说她早有怀疑，聂昭胸中一时间鼓满了委屈和不甘。
“母亲，回京半年，我一直在逃避父兄的死，我一直昏睡。可您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说您的怀疑？”聂昭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个可以与母亲一同担当的大人。
“因为我不确定你父亲是不是希望你知道这件事。”
“父亲···不希望我知道的事情？可他已经···”
“你父亲暗中支持李云湛。恪儿很早就是云湛的幕僚。”柴绾宁每一句话都像是高高抡起的重锤仿佛下一秒就要锤在聂昭胸口。
“父亲支持李云湛是什么意思？兄长···”聂昭无力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