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没死,当时便被人救下了。只是当时受了伤,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薛小娘子神色凄凄,美目含忧,眉蹙轻愁:“初时奴家生成怨灵时,成日担心的便是夫君的死活。后来,神智因修习鬼身功夫,倒被移了心性,再不记起为夫君忧心之事,只记得自己未能入得王家宗祠,不能长伴夫君左右,越发的自私自利起来。”

    金光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骨,未置一词。

    可他不说话,薛小娘子难道就看不出来了?她苦笑一声,解释道:“仙人安知夫君没想过要收敛这一屋子的尸身?只怕他便是有命来,也没命回了。”

    见金光善和延灵道人看向自己,薛小娘子方才有了些许安心,神色却越发的凄苦:“仙人是否以为奴家是自然生成的怨灵?”

    “原先奴家也以为自己是自怀了执念方才成了怨灵,可奴家丢了性命之时不过忧心一番夫君的伤势,可他自被救了出去,奴家也算是松了口气的,何曾还生了旁的杂念?

    由人化作恶鬼又谈何容易?仙人们且瞧瞧这里死去的众人,比奴家年轻者有之,家财万贯者有之,况且人也并非都死在喜堂,里头还有身怀有孕的姑奶奶,以及带着幼子赴宴的亲眷,何曾不具执念?可叹奴家也是在有人三不五时进了家中来查验,偏生见了奴家又不惊不惧,方才领悟过来。

    他们是想借着这一院子的尸身,以及奴家的怨灵逼着奴家那满心愧疚的夫君现身。如此,奴家才努力修习鬼体,才渐渐的让人进不得家中,更让他们不能借家翁与奴家的怨灵逼迫夫君现身了。”

    鬼并非不会说假话哄人,否则世俗俚语里也不会有鬼话连篇这么一句,说的便是满口全是蒙骗人的胡言乱语了。也因此,姑苏蓝氏的问灵术才这般被人趋之若鹜。

    毕竟凡问之必答,答之必真,总不用忧心那些鬼扯谎害人了。

    不过,薛小娘子至少有两点可以确保真实无妄的——不管现在王勇何如,但至少当时是没死的,以及薛小娘子确实是真心想嫁给王勇的,否则在只剩一丝清明时,也不会有此执念了。

    若薛小娘子的话无半句虚言,这场乱子便十有八九是由王家而起,却不知当时王家到底是招惹了什么样的大麻烦,才有了变故,引来了这场杀身之祸。

    是父由?还是子因?亦或是祖辈上的余孽?又为何硬是要选择这大喜的日子,无辜牵连了这满院子来贺喜的宾客?

    这桩桩件件,到底过于古怪稀奇,只是一时也深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先从旁处下手了。

    王勇当时既然受了伤,又有薛小娘子所言其生死不明,又有那群闯入王家行凶的歹人杀了这满院子的人,想必当时对着王勇也不会手下留情,因此这伤势必是不轻的。若要从这满院子穷凶极恶的歹人中脱身,必得有人相助,方有逃脱生天的可能。

    只是这救人的和被救的如今不知所踪,这院子又经过三年的风霜,如今草木昌盛,加上偶有雨水的冲刷,早就将当年的血迹都消减得不存一分了。连着能查验的伤口,亦因为尸身成了尸骨的缘故,无法做助力。

    此时,金光善真希望将来那位魔道祖师能蹦出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凭着这满地的尸骨,以共情一术看一眼当年的真相,想必定能得出不少线索的。

    再不济,来个蓝氏的内门子弟,以问灵术确认薛小娘子言语中的真假,虽不如共情,只能有问必答,但也聊胜于无。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