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田县的老百姓惊奇地发现一夜之间在县城的交通道口及人群聚集的地方都贴上一张盖着县官鲜红大印的布告,古田县县令都不知换了多少任了,但是却很少发这种公开的通告,因为历任县令都是空架子,发了政令也没人听,所以这些县令自然也懒得浪费纸张笔墨,所以这对古田百姓也是件稀罕事,马上引起了百姓们的围观。
这个时代识字的老百姓不多,不过自然也有上过几年蒙学识得字却未能考取功名的“读书人”站出来帮他们解读,因为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显示出他们是“读书人”的尊崇,此时在城门口的一张布告前就有一位身穿长衫的“读书人”正摇头晃脑地读着郭致远写的布告,在他周围则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太平绅士”对他们来说都是个新名词,自然马上引起了他们的热议。
“这太平绅士是个啥玩意?听着倒是挺威风,但凡平日遵纪守法无劣迹者,俱有参选资格,也就是说我也可以去选这个什么太平绅士咯,哈哈!……”人群中一名皮肤黝黑的粗壮汉子哈哈大笑道。
立刻有人嗤之以鼻道:“切,陈黑皮,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样的也想选太平绅士?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旁边的人也都哄笑起来。
那陈黑皮被笑得面红耳赤,脖子一梗回怼道:“我怎么就不能选太平绅士了?布告上面说得明明白白的,但凡平日遵纪守法无劣迹者,俱有参选资格,还盖了县官大老爷的官印,难道县官大老爷还能说话不算数吗?!……”
这时那摇头晃脑念通告的长衫男子也听不下去了,瞟了那陈黑皮一眼,冷笑道:“有资格不代表你能选上!布告上还说了,要选百姓中贡献大者,你有何贡献啊?大字不识一个也想当太平绅士?真是荒谬!……”
陈黑皮对这长衫男子就不敢硬怼了,尴尬地赔笑道:“我也就这么一说,不过我们家老爷可以选啊,要论贡献,谁有我家老爷大?!……”,陈黑皮所说的老爷就是陈氏家族的家主,陈黑皮是陈家的佃户,所以把陈氏家族的家主抬出来撑面子。
可他这么一说,先前挤兑他那人又不乐意了,那人叫孙长顺,正是孙氏家族的帮工,立刻嚷道:“放屁!要论贡献大,那还得属咱家孙老爷!……”
陈黑皮立刻毫不示弱地回怼道:“你他娘的才是放屁呢!你们孙家能和我们陈家比吗?半个古田县都是我们陈家的!……”
人群中也有不少孙家、陈家的佃户和帮工,纷纷站出来对骂,只差没打起来了。谁也没注意到人群外张承戴着斗笠遮住半边脸,正悄悄地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这张纸上列着好几个格子,上面写着“支持人数”、“反对人数”、“原因”等字样,正是郭致远给他的舆情调查表,张承现在除了要干之前典史鲁志超的事,郭致远把情报收集工作也交给了他。
这样的场景在其他地方也同样发生着,当然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这件事其实没多大影响,只是让他们多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但通过他们的议论,这件事自然也会传到那些乡绅耳朵里去,而且这件事还有一个效果,就是让古田县的老百姓都知道县里的县官大老爷换人了,新来的县令叫郭致远!
这件事一直关注着郭致远一举一动的王德民自然也知道了,不过他只是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这郭致远真是想钱想疯了,以为弄个太平绅士的虚名出来就能募集到钱,我今天特意让人去旌善亭那里盯了一天,一个毛遂自荐的人都没有,他这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一旁的白度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他自然不可能像王德民这么短见,事实上郭致远的布告一出来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布置都落空了,郭致远推出的太平绅士选举制度,那些乡绅不可能不动心,世间有几人能对名利二字不动心?那些乡绅不缺钱,但是却缺名,只能被载入《县志》千古留名这一条就足以让那些乡绅动心了,更何况还可享有上堂见官不跪的特权,拥有参与民事案件之审理,巡视监牢,检举不平事等权力,那些乡绅怎么可能不趋之若鹜呢?!
至于王德民说旌善亭那里一个毛遂自荐的人都没有更是可笑,这种事那些乡绅怎么可能去毛遂自荐呢?万一没选上岂不是很丢脸?他们肯定会私下里找郭致远勾兑,接下来无非就是讨价还价了,郭致远肯定能募集到银子,只是多少的问题了。
最可怕的是哪怕他明知郭致远的目的,却不知该如何去阻止,因为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郭致远开出让那些乡绅势力无法拒绝的条件,他就不可能阻止那些乡绅对郭致远的支持了。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年轻的县令啊,这样的手腕就是官场老手也不一定使得出来,不过白度并没有因此感到沮丧,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只有这样的对手才有挑战性,才值得他白度认真去对付!
乡绅们确实动心了,只是之前郭致远主动拜访他们,他们却没有给郭致远什么好脸色,现在要他们倒过来去求郭致远,多少有些抹不开情面,所以他们大都还在观望,看郭致远搞的这个太平绅士选拔制度到底有没有人响应。
很快第一个找郭致远勾兑的乡绅就出现了,此人叫杨东城,是县城翠玉楼和富贵坊的老板,一听这两个名字大家就应该知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了,没错,他开的是妓院和赌场!这两个都是非常来钱的生意,但这两种生意都属于捞偏门,上不得台面的,所以杨东城虽然有钱,但是在乡绅中名声却不怎么好,地位也不高,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急切第一个来找郭致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