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寂寥,耳畔只余院中蝉鸣,烛光下,梅蕊抽噎难忍,她极力忍下哭腔,对夏侯罂道:

    “是我胆小怕事,叫雪绕受苦了。大年三十那晚,我、雪绕、云随三人说好忙完后,一同守夜。可到了戌时,仍不见云随,雪绕便说出去寻她,可过了好久,雪绕也没有回来,我等得着急,便去找她们。可我刚到后院抱厦,便听见有人争吵。我小心去看,见廷大爷身边的人拿了雪绕,云随站在廷大爷身边。话里话外间,听雪绕骂云随不要脸,拿主子的婚事为自己铺前程。后来范小娘来了,雪绕便被掌了嘴,晕过去后被范小娘带走了。我害怕,就跑了回来,第二天,就听人说雪绕被廷大爷收了房。可那天雪绕被打成那样,怎么可能会被收房?”

    说罢,梅蕊跪地而哭,听起来倒满是愧疚。

    夏侯罂怔怔的望着伏地而哭的雪绕,前世种种复又在眼前浮现。什么叫云随拿主子婚事为自己铺前程?难不成自己和祁昀的婚事,与范小娘有关?

    所有的叫她疑惑之处,这下到真是都有了答案。云随早已对她生了二心,所以曾经在祁府时,当她与祁昀感情渐淡后,每每叫云随帮她做事,之后却都是矛盾更深?所以,祁昀母亲唯独对云随另眼相看,百般称赞,在她离府去了别苑后,云随却能好生留在祁府?

    而雪绕的事,梅蕊一直都知道,前世却从未告诉过她一句?甚至连句提防云随的提醒都没有?本以为前世的悲剧,是因自己所托非人,如今看来,她还后院起火?

    夏侯罂气笑了,她瞧着眼前梅蕊的样子,叹息道:“你哪里是胆小怕事,分明是明哲保身。”

    梅蕊微微一怔,抬头望向夏侯罂,秀气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她哭着道:“姑娘,你不在的这些年,我们在府里彻底没了依仗。谁都可以踩我们一脚,月钱被减得连下等丫头都不如。虽衣食不缺,可每日都像有嗜血的虫子在身上啃着,细碎的叫人难受。我也想救雪绕,可我拿什么救她?”

    夏侯罂摇头叹气,她确实没有办法帮雪绕。可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回到她身边后,为何梅蕊还是不早早告知实情。若真的担心雪绕,一早就该告诉她,然后求她寻解救之法啊。

    可梅蕊没有,分明就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事情没到自己头上,就不必开口言说。眼下雪绕还活着,所以梅蕊因着愧疚尚能开口,前世雪绕被报病逝,在梅蕊看来,更不必开口说雪绕的事。

    就因为这样,害她养虎为患那么多年?

    夏侯罂冷声开口道:“人活一世,须对得起自己良心!我没回来时,是你没能力,尚可谅解。可我回来了,你却还是隐瞒不提。如果我信了云随范小娘他们的话呢?雪绕岂非就要白白断送了?”

    夏侯罂看着梅蕊的神色,愈发冷了下去:“云随卖主求荣固然可恨。但你又比她好到哪里去了?”冷漠,怕是更伤人于无形。

    梅蕊虽什么都没有做,但想想前世的结局,她也没办法原谅她。夏侯罂闭目深吸一口气,对梅蕊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我会尽快给你找个好人家,将你许配出去,日后你自己的日子,自己去过吧。也算是全了多年的主仆情义。”

    说罢,夏侯罂对小莲道:“你去准备食物和药,随我去西偏院。”

    夏侯罂换了身深色的衣衫,临出门前,夏侯罂复又对梅蕊道:“待云随回来,叫她去我的卧房等我。”

    说罢,夏侯罂带着小莲一起,踏夜色出门,往西偏院而去。

    路上,小莲虽没有哭出声,但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她不解地问夏侯罂:“姑娘,明明是多年姐妹,一起长大。明明我们四个的感情那么要好,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她们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