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影响你休息。”
事情上了热搜就瞒不过G市那边，她睡觉的时候爸妈连番打电话过来，还有王珊珊和她几个关系不错的高中同学，陆越明一一接听，不厌其烦地和他们说明情况，并再三保证俞悦在自己这里很安全。
“你哥哥在邻市出差，现在正开车赶过来。”他半睁着眼，入目是她雪白的脖颈和侧脸，带着薄茧的手指抚摸她莹白如玉的脸颊，“可能天亮才能到，要不要先休息？”
俞悦休息够了：“现在不想睡。”
“害怕吗？我陪你？”
“不怕了。”这是实话，陆家的别墅区安保森严，随时有保镖在房子四周巡逻警戒，正抱着她的男人是退伍军人，用王珊珊的话说看着能一巴掌把人脑浆拍出来，她现在安全感很足，哭够睡够后情绪还算平稳。
“那个人，他是我的粉丝。”她主动提起，“我们是初中同学，他那时候瘦瘦小小的在班上很没存在感，我车祸昏迷醒来不久，常常要去康复中心做复建，他妈妈刚做完手术也在那里做康复，我和他说过几句话，后来上高中就分开了，我对他其实没多少印象。”
这些是那人绑住她的时候亲口说的，她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他说他那时候因为单亲家庭，妈妈又生病家里特别困难，两套校服换着穿，还打了补丁，被班上同学看不起，好像还遭遇了校园霸凌，我是第一个没有拿有色眼光看他的人，他觉得我特别好，特别喜欢我。”
“后来他妈妈还是走了，他承受不了打击学习也落下了，没考上大学，读职业学校的钱也拿不出来，于是只能放弃学业打工养活自己，他妈妈治病借了不少钱，每天有各种各样的人上门追债，他没办法只能跑到偏远的边境讨生活，遇人不淑，被骗到境外搞传销，后来警方跨境办案才把他带回来，协助犯罪是事实，他进去了几年，去年刚放出来，在境外的时候被迫染上毒.品，出来生活不如意复吸了，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俞悦忍不住叹气：“他看着没想伤害我，把我绑住，就那么一直看着我，应该很久没有人好好听他说过话了，他让我不要害怕，他只是想和我说说话，我还是很害怕，而且我想不起他是谁，他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外面的人刚好在开门，他跑到厨房去拿菜刀，可能是想挟持我，可能是想自我了断，我不知道，我觉得他很可怕，也很可怜，居然会对一个只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有那么深的执念。”
“他还问我是不是和别人一样看不起他，而我连他是谁都不记得。”如果更早一点认识他，如果她没有出车祸，她应该会记得他，她小时候共情能力相当强，对遭受不公的人总是印象深刻，很乐意伸出援手。
可惜那时候她陷入沉痛的自我压抑，脑子也不太灵光，记忆力大不如前，他说得那么详细，在哪个康复中心，在哪个训练厅，那天天气如何，他们说了几句话，分别是什么，俞悦只有一个模糊的画面，根本记不起来。
捕捉到她语气轻微的自责，陆越明肃然道：“不是你的错，和你没关系，是他一厢情愿。”
“是他一厢情愿。”俞悦赞同地颔首，“但我好像能理解他的感受。”好像当初她死里逃生，没完全恢复健康就被所有人逼着和叶琳和解，那时候她极其依赖王珊珊，因为她和别人是不同的，后来遇到连斐，她也依赖他，因为以为他也和别人不同。人一旦陷入暗无天日的困境，出于求生本能会抓住哪怕一丁点的善意，无异于救命稻草。
她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支撑着一个穷途末路的少年熬过一段黑暗的岁月。
他犯罪也是事实，俞悦不是圣母，没有宽宏大量地原谅他。现在人进去了，通报可能明天就出，具体判决会花点时间，死刑不可能，吃几年牢饭免不了，这样的人放在社会上是不□□，这次是安保来得及时，下次呢？或者他瘾头发作，或者吸完神志不清，来个无差别杀人，难道要那些无辜的人为他的苦难和过错买单？
不可能的。
对他那样的人来说，比起在社会上艰难求生，监狱或许是不错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