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阿蛇脱口道:“师”,意识到“师父”两字不太妥,随即改口道:“主上。”
武云昭淡淡一笑,抬手抹去阿蛇额间薄汗,柔声道:“从今天起,正大光明叫师父吧。你,是江湖人。”
阿蛇眼前一亮,心中欢喜,蹭一下站起,拱手道:“是,师父。”
武云昭道:“坐,喝口茶缓缓。”待阿蛇神色恢复如常,接着道:“咱们这场渡江之战,从入冬那一刻起,就开始了。我想,你应该知道,风寒爆发时,我安排过什么事情。”
阿蛇点头。
去年初冬,风寒来袭之时,武云昭曾吩咐过两件事,第一件事,铸造方鼎,上书“天命所归,武氏当兴”八字,并放出消息,凡阻碍武云昭称帝者,灾难不断,祸延子孙;第二件事,与今日筹谋一样,伺机给对方下药,推波助澜,造成了不小的恐慌,天命之说流传甚广了。
武云昭又问:“年前截下的几批逃兵说过什么,想必,你也听说了。”
阿蛇知道武云昭要问的是与这天命说有关的内容,答道:“听说了,其中有几十人深信此说不疑,叛逃的目的表面是承受不住军营管理,实际上是来投奔。只是师父看不上他们,没收入营中。”
武云昭道:“不错,敢逃是胆子大的,胆子小的里头,又有多少人信了你师父,我,天命所归呢?”
阿蛇想了想,说道:“不在少数。就算不深信的,大多心里也要犯嘀咕,时刻观望的。”说到这儿
,阿蛇心中一动,通解了武云昭的安排,说道:“师父,你是想借战书下毒一事彻底击垮敌兵的心里防线,要他们彻彻底底相信天命之说,要他们不敢跟咱们作对。”
武云昭道:“正是。”站起身来,负手背后,绕着桌子踱步,说道:“战场的博弈不仅仅要靠铁拳头,也得靠软刀子。能扎进心里的软刀子会一点点让敌兵军心动摇,信念崩塌,士气颓废。想打胜仗,就得有争胜的心境。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一点点耗着他们的精神,待到真正抽刀血拼一刻,他们的心气没了,手也就软了,忠心死拼的人会越来越少,咱们的胜算就会更大,兵将损失最少。”
阿蛇沉吟,缓缓点头,说道:“是啊,大战前一天,主帅、主将突发疾病,要死不死,要活不活,只会让下头的人相信,是上天降了责罚,是对他们负隅顽抗的警告。师父,你安排的对,这一把,是压死他们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
武云昭走到阿蛇身后,双手穿过阿蛇颈下,碰着他的脑袋,缓缓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兵不血刃,不战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这样的仗,才是大胜仗。”
阿蛇仰头,对武云昭笑道:“只有这样,死的人才最少。”
武云昭点点头,抽出手来,揉了揉阿蛇的头顶,说道:“等咱们渡过了江,暗中把解药一撒,让他们不知不觉就好了,还有谁不认你师父我呢?江南的大军便可尽数收入囊中,不需要担心有人会叛变,因为,没有人会跟天命作对。”
师徒两个会心一笑。
顾潜山默默后退,与大花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