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郑孝胥、夏敬观这一些社会名流忙于诗坛和文坛,对校务毫无兴趣,但公学的民主政体已经受到严重压抑。原来公选的干事改为由学校聘任的教务长、庶务长、斋务长,而且新校章取消了评议部这个以学生为主体的“立法机关”。这就激起了广大同学的强烈不满。他们抓住校章上“非经全体三分之二承认,不得修改”的“法”条文向校方表示抗议,认为三位干事自修改校章是非法的,取消评议部也是非法的。
为此,全体同学就组织了一个“校友会”,类似于现在的学生会组织。校友会与三位干事争议了几个月,终于达成了由全体学生修改校章的协议。又费了几个月,开了许多会,校友会把修正意见整理出了一个草案,议定一本新校章。谁知校章草案递上去后,监督与董事均不承认,于是双方的情绪冲突便不可避免。“修宪”成了这次大风潮的导火索。
190年旧历九月三日,校友会召集大会,向全体学生报告关于新校章交涉的经过。大会未散,监督贴出了布告,完全否认学生有改订校章之权,把先前三干事与全体学生达成的协议撕段了。紧接着又出了两道布告,一道是“集会演说,学堂悬为万禁,……校友会以后不准再行开会”。
从中国公学分立出去的新公学,同学们顶住了一切困难,一心一意要把新公学办成一所教员好、功课紧、管理严的好学堂。
因缺少教员,新公学的教务千事李琴鹤要求胡适担任低年级各班的英文教员,他深信胡适当时的英文程度足可以当一名合格的英文教员。条件是:每周三十小时课,月薪十元。因为是自家同学当教员,薪水不能领全额,需得拖欠一部分。
胡适答应了,原因很简单,他的困窘的经济状况不允许他继续求学。聘为教员的被信任感与荣誉感使他感到欣悦,而巨大的责任感,又使他一开始,就十分认真而热情地面对自己的这个全新岗位。那时他还不足十七周岁。
胡适当了一年新公学的英文教员,每天上课六小时,还要批改作文卷子。胡适教书生涯的第一批桃李中,出了几位相当有名气的人物,如饶毓泰、杨杏佛、严庄、张奚若等,他为有这样的优秀学生而感到自豪,也为自已没有误人子弟而感到欣慰。
胡适后来说:“以学论,我那时怎配教英文?但我是个肯负责任的人。肯下苦功去预备功课,所以这一年之中还不曾有受窘的时候。"又说:“这一年的教书生活虽然很苦,于我自己却有很大的益处。我在中国公学两年,受姚康候和王云五两位先生的影响很大,他们都最重文法上的分析,所以我那时虽不大能说英国,却喜欢把英语文法的结构拿中国文法来做比较。在文法方面得着很好的练习。”
《竞业句报》的编辑锻炼了胡适的白话作文能力,当新公学的英文教员则磨出了胡适扎实的英语水平。而这也成为了他后来人生的两个重要基点。
中国新公学在艰难困苦的条件下支撑了一年多。老、新两个中国公学在竞争中,尽管新公学的声望比老公学高,学生也比老公学多,但新公学的经费拮据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境地,一年之中亏空已在一万元以上。
尽管同学们大家经济上同舟共济,学校仍是入不敷出。教员欠薪或拿不到全薪,干事处常常受到各种捐税部的责难和警告。前边说过,主要干事朱经后改名朱经农因经费困难忧愁过度,曾经神经错乱地跳到一条小河里,幸遇人救起,不曾丧命。
学校虽然派出了阵容强大的募捐团四出活动,毕竟短期内没有相当乐观的效果。也就在这个时候,老公学又发出了调停合并的信息。“中国新公学”的招牌,一天不去,“中国公学”便一天不得安稳发展,更怕新公学的募捐成功,对立局面便更会旷日持久地僵持下去。
老公学提出相当宽厚的调停条件,期望将新公学归并回来:
一、凡新公学的学生愿意回去的,都可以回去;
ニ、新公学的功课成绩全部承认;
三、新公学所有亏的债务,一律由老公学担负清偿。
靠一班少年学生的热情和精力办学,究竟不能持久,新公学方面不能不认真考虑这个调停条件。所以到了1909年旧历十月,新公学正式接受了调停条件,决议解散,愿回老公学者,自动回去。
大部分学生回去了,但仍有多人不回去。胡适就是死硬派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