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护府治所,为数不多的河道为尉迟恭控制,水力在漠南匮乏,但在漠北,有着半年以上的温暖期可以利用。草场的划分,草原土地进入规划,放多少羊放多少牛,建多少青料塔,种多少苜蓿,谁可以种谁不可以种,皆由都护府农事科一言而决之。
对草原牧民来说,统治者是可汗还是皇帝,是鲜卑人还是突厥人还是契丹人还是汉人,没有区别。
因为他们是底层,在突厥统治时代,他们连人都不算,只是一个个能放牧的人形牲口。
在那个时代,他们猪狗不如,吃的是老天赏脸的微薄糜子。他们比幽冀边陲最穷苦的隋人唐人都不如,只有当“可汗大点兵”时,他们跟着自己的主子,兴许可以抢劫一两个同样穷苦的汉人边民家庭。
但是,依然改变不了什么。
而随着华润系的诞生,随着贾氏科学的推广苜蓿,合理以及不合理的修建青料塔,混乱不堪地杂交那些各种奇奇怪怪的羊种,才算头一次,让草原底层部族的丁口,能够不至于因为老天爷不赏脸而饿死。
他们和中原泥腿子不同,中原的泥腿子们,在一千多年前,就完成了这种怪诞的循环。
现在,轮到他们了,只不过他们交出了“看天抢劫”的权力。这就像那些获得“鸟粪矿”的沧州农庄一样,可以稍稍地在这个普遍看天吃饭的时代,不需要“看天吃饭”。
普遍的愚昧早就了普遍的简单直接乃至粗暴,于是部落的底层人口很简单一个道理:是远方的中原皇帝,那个“圣人可汗”,让我们可以吃上饭。
端木蔓菁是踩着苜蓿踩着草籽踩着羊皮,才来到杜如晦面前,如此平静地说出了这么一个令人畏惧的事实。
郑伯克段于鄢?
这就是个笑话。
“郑庄公小霸”和眼下这个皇帝比起来,那就是个屁……
但为什么端木蔓菁会如此的平静呢?他知道杜天王是个富于智慧的人,所以,在尚书省把持过权柄的宰相,怎么可能如此的轻佻,拿那不切实际的春秋故智放于今?
当今皇帝,实力之强,旷古烁今!
或许以前五姓七望还有实力和皇帝硬碰硬,但贞观十二年的现在,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
皇帝不在那么忌惮人才的流失,亦或是忌惮知识的传播。
他有“科举”,有“宣纸”,有“金银财货”,有“威加海内”……现在唐军就在万里佛国的中心,从那里到长安和到地中海,脚程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