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梦见另一个自己,一袭白衣立于湖的另一端,那条红鲤不紧不慢地游来,无数条黑鲤紧跟其后,湖面开始变得不平静,滚滚红烟迷乱我的双眼,我揉揉眼睛,却见一个半人半鱼的红裙少女立在我面前,她对我微笑,动作轻柔地将一笼红纱盖在自己头上,只剩下那一抹弯月似的红唇。
湖水及踝,少女身上的赤红色褥裙直直地垂落下来,裙尾漂浮在湖上,随着湖面一起一浮,染红了她周边的大片湖水,她神色端庄,缓缓转过身去,疾速向对岸那个一袭白衣的我游去,风吹落她的红纱盖头,我看见她把手放在那个身穿白衣的我的手上,他看着她,眼里都是她,二人执手向着对岸的深处走去。
湖面起了潮水,万千条水珠将我瞬间吞没。我沉入深不见底的湖中,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金翎子,今生今世你虽生为仙胎,身份尊贵,却仍是赎罪之身,因你前世负过一个人,伤过一段情。”
我醒了。
这场梦做得我浑身盗汗。
窗棂外吹进来的风正将我手边的那本经书吹得哗啦啦直响。
我起身洗了把冷水脸,一眼望见昨夜大师兄帮我装在金盆里的那条红鲤正安然无恙地待在金盆里。
更衣的时候我才发觉今日这身素衣和我梦中梦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自觉胸口颤了颤。
门外传来天翳师兄劈头盖脸的敲门声:“金翎子,你小子说好了等咱们的,说话出尔反尔,等会儿到了镇上你得请客买铜锣烧饼给我和大师兄吃!”
我只懒懒地应了一声,顺势拿起那条红鲤跟了上去。
在东夷山住得久了,我确然做到了将过去那些疑惑和不快逐渐忘开去,却也险些忘了先前习飞的痛,血歌说过,我们天生是凤凰,也注定每一次的飞翔都不能如燕雀那般随性自在,即使身负重伤,也要在陨落时保持天鸟的风范。否则,便是有负于天下人,有负于凤凰之名。
般修涅,你是烈火凤凰般修涅……
金翎子,你的羽毛乱了。
回忆一点点盈满我的眼眶。
我一如从前立于山巅纵身一跃,那如万千刀剐的痛一瞬间贯穿我的心,撕裂、拉扯,我蹙紧了双眉,用尽浑身解数压住那撕心裂肺的叫喊,振翅穿破云霄,飞入天空。
天色晴好。
落地的时候,我痛得打了个趔趄,一回过神,又记起了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