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萧漓又那样直直地盯着他,看得他发怵,然后突然唤侍者上前端来一盘丹药。
赐丹。这是本朝宰相最惯常的死法之一,傅筠知道陛下不会有意害他的命,但还是不愿吃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他想不顾一切地拒绝,最终却忍下。违抗君命,到底是一个把柄。
“栖之,”天子轻飘飘地说,“想必你不愿吃……”
“臣不敢。”
萧漓幽幽地抚过那枚坚实厚重的丸药,忽然自暴自弃般将其吞下,激得猛咳一阵。傅筠也是一惊,关切地抬头,终于还是无奈盖过了一切。
萧漓体味到那一点关切不由得欣喜,又对傅筠那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感到沉重的绝望,他做皇帝后,与傅筠间似乎更隔了一层。高处不胜寒,他连最后一个好友也要失去,难道明君贤臣合该如此,仅能从奏疏上的长篇大论里窥得一丝隐秘的情意?
“栖之,你来。”
天子苍白的脸渐渐泛起晕红,傅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得认命走上前来。他们之前不是没有亲密过,只是年代实在久远,那时萧漓还是太子,他是一个翰林,两人都有些年少轻狂,从惺惺相惜到情投意合,只需要很短的时间。现在回忆起来,仍有淡淡的遥远的甜蜜。天子既然吞药,便是为了绝他的后路,君命难违,当下傅筠必须赶紧搜寻温习一遍过去的记忆,好服侍如今的天子。
两人都是中庸,傅筠却还是先舔吻上对方的后颈,好似是一种亲热前固定的仪式。萧漓最痛恨自己中庸的身份,这身份让他受制于自己的兄弟,让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然而傅筠总说中庸最好,乾元坤泽都是不完全的人,连自我的欲望都无法控制,如何成大事?远不及中庸的冷静自持。萧漓此刻却无比渴望彼此是坤泽乾元的结合,或者只有傅筠是天干也好,他多么盼望领会傅筠除权欲以外的欲望,欣赏真正像人一样的傅筠。然而,他终究把药留给了自己,如果傅筠真的吃下这药,他仿佛犯下了某种不可饶恕的罪过。也许,他真有点怕傅筠,这个多年的老友,没有名义的父兄,与他并肩的宰相。
天子病中召见宠臣,长发只是松松挽着,傅筠郑重地将发簪取下,盈了一手的细软青丝,发丝一圈圈缠着他的手指,他竟然也品出了一丝温柔缱绻,两人一时无言,静静感受这宛若民间夫妻一般的美好。萧漓近来愈发消瘦了,揽起来单薄如纸。傅筠俯身舔吮天子的胸乳。天子对他的认真无比受用,喘息声渐重。傅筠见他脸上不甚正常的潮红,忧心更甚。于是放慢动作,尽量让刺激少一些。然而萧漓还是一副难以消受的样子,长睫开开合合,迷迷蒙蒙地盯着他。傅筠叹口气,解了对方的衣物,伸手探向后面,原来都湿透了,不知是药的原因还是先前自己弄过。国家危难,皇帝却还想着这档子事,当真令傅相公寒心。然而事已至此,傅筠也解了自己的紫袍,衣饰繁琐,这步骤费了好一番功夫。他到底是个男子,现在也有了反应,把那物重重捅进去,不紧不慢,然而颇有技巧,深入浅出。萧漓最受不了他这样的散淡风流,冷眼观着自己的意乱情迷,仿佛他还是那个中庸,自己却是一个难耐寂寞的坤泽了。这倒更令他兴奋百倍,再加上还是病身,仿佛濒死前的狂欢,让人欲罢不能。许是看着天子这样子有点可怜,傅筠俯身吮他泛红的耳垂,转而吻他的唇,气氛好像回到十年前的东宫,让如今的天子有些欣欣然飘飘然,那些道士所说的换骨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风停雨歇,傅筠规规矩矩地释放进帕子里,穿戴衣物,整理好床榻,又叫了侍者收拾,一切万无一失。事情这样圆满,傅筠心情也很好,于是同陛下腻歪了一阵,最后再谈几件事情收场罢。
“陆琛任正字也久了,他性子平和沉稳,可堪大用,臣想着让他再多学些。”
“姑苏陆琛,今年刚中的博学宏词罢。”
“正是。”
“你的门生,朕放心。入翰林院就是了。”
翰林院。傅筠想,和天子初识时他也是学士,曾经绿衣郎,如今已承紫衣之重,真引人无限的感慨。翰林学士素有内相之称,前途无量。傅筠也正想安排他任此职,只是这样缺乏一些地方的经验。他当年便是由校书郎入谢璟幕府,在地方游历。然而陆琛的坤泽之身让傅筠不敢放他走太远,自己近年一直在京无法带着他四处游历,只好留下这点遗憾。得知这个消息,不知他要怎样的开心。想到这儿,傅筠心里也软下来,他的陆郎二十岁的年纪,最是人间好年华,纵使世道艰难,也有无尽的可能等候着他。